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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十一年前，銅板屯曾經(jīng)面臨 人去屯空 的窘境。2012年10月，我第一次來到廣西柳州市融安縣東起鄉(xiāng)銅板屯。那時，銅板屯尚未通路，我翻越大山，徒步一個多小時，才得以抵達。那時的銅板屯房屋破敗、雜草叢生、土地撂荒，只有幾個老人留守在此。

當時，我原本計劃拍攝記錄銅板屯自然消亡的過程。我不知道的是，早在我抵達這里的半年多前，村民龍革雄、龍飛任和幾個小伙伴已經(jīng)決定返鄉(xiāng)：成立農(nóng)民專業(yè)合作社，拯救家鄉(xiāng)。只是因為在外闖蕩了二十多年，他們需要回到打工的城市做一些準備。

龍革雄說，一開始不敢把這個決定告訴妻子，因為孩子們都還在城市讀書，生活需要很多費用。回家創(chuàng)業(yè)，收入怎么解決？孩子們怎么辦？家里的生活怎么辦？

幾個月后，2013年5月，當我第一次見到龍革雄時，他正帶領村民們在山上種樹。

龍革雄和龍飛任給我看了他們的規(guī)劃：規(guī)模種植李樹和山野葡萄，發(fā)展特色鄉(xiāng)村旅游。

銅板人有種李樹的傳統(tǒng)，人們也以種李為生。五六歲開始，龍革雄和堂哥龍飛任每年春天都會跟著父母上山種李樹。龍革雄還清楚地記得，小時候，學校老師都會在植樹節(jié)前后，組織孩子們開展種李樹活動。

1986年，18歲的龍革雄初中還沒畢業(yè)就回家種李樹。在缺水、土地貧瘠的山區(qū)，龍革雄家種植的20多畝李樹結果很少，而且，賣李子還得肩挑背扛幾十里山路，也換不回幾斤米和肉，這讓他很沮喪。

上世紀90年代，附近的農(nóng)村掀起進城市務工潮，銅板的年輕人也紛紛外出打工。打工人回來過年，口袋里揣著千把塊錢的氣場，讓留守大山的青年艷羨不已。1992年，24歲的龍革雄帶著妻子羅偉枝，結束6年 望天吃飯 的種地生活，選擇到城里務工 大干一場 。

多年過去了，龍革雄一家生活雖有起色，而故鄉(xiāng)在人去村空中漸漸沒落，留守老人年事漸高，無力打理漫山的李樹，任花開花謝，果熟果落。

有一年，龍革雄的父親龍桂全不慎從1米多高的樓梯上摔下，頭破血流。留守的幾個老人嘗試將他送到山外醫(yī)治，但老人們年事已高，體力不足，只好放棄。直至第二天龍革雄回家才把父親送到醫(yī)院，由于傷口很長，醫(yī)生用草藥敷了一夜后又縫了70多針。

一方面，故鄉(xiāng)衰敗至此，老人無依無靠，另一方面，在外漂泊闖蕩也十分艱辛，龍革雄和同齡人心情格外復雜?；蛟S再過10年，故鄉(xiāng)就會像無人打理的李樹，在他們這一代自然消亡。 如果故鄉(xiāng)沒了，根就斷了，何以安身立命？ 2012年春節(jié)，龍革雄的這些話深深地刺痛著回鄉(xiāng)人的心。

在離家打工整整20年后，龍革雄決定帶著村民們實施 拯救故鄉(xiāng)計劃 。

拼版照片：融安縣東起鄉(xiāng)銅板屯村民改造荒山。上左：銅板屯村民龍飛聯(lián)在山上砍雜草；上右：銅板屯村民龍革雄在開墾荒地準備種植李子樹苗

龍革雄在雨夜中準備搬運樹苗（2014年2月21日攝）。

創(chuàng)業(yè)的代價，妻子羅偉枝非常清楚：不但用家里的積蓄種了李樹，而且丈夫顧不上家，家里的生活重擔幾乎全落在自己肩上， 創(chuàng)業(yè)說易行難，目測三五年內難有可觀收入。 正如羅偉枝所料，每年春天，漫山的李樹花開花落，可丈夫卻依舊囊中羞澀，一家五口人的生活基本靠自己每月在城里打工的2000多元錢。

跟著金錢搭進去的，還有龍革雄日益消瘦的身體。頭兩年，龍革雄幾個月內體重從125斤直降至90多斤。 皮包骨 都不足以形容，真想勸他別干了。 羅偉枝心如刀絞，害怕丈夫身體吃不消，而自己卻不得不在城里照顧上小學五年級的雙胞胎女兒。經(jīng)過很長時間的糾結，2015年，羅偉枝決定告別城市，讓女兒轉學到村小，自己則在家協(xié)助丈夫。

回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這些年，龍革雄幾乎傾盡所有積蓄建設合作社，但新種的果樹未結果，再加上冰雹、洪水等災害，農(nóng)作物基本沒有收成。合作社發(fā)放的微薄工資，艱難維持一家六口人的日常開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