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不單單只在鄉(xiāng)間,世間各種的花一旦相繼開起,在鄙鄉(xiāng),牡丹過后便是芍藥,朱可梅說到牡丹與芍藥之間的區(qū)別,簡短只三句,一是牡丹比芍藥多一點焦墨,二是多一點水,三是芍藥開花比葉子高。這三句其實只是一句。
昨天下樓去老畫師青桐家看芍藥,突然想起朱師的這句話,回家再畫芍藥便大得要領(lǐng)。芍藥之為花,由于它開在牡丹之后,便沒了那份要人傾城出動看它的風致,而芍藥之好,似乎比牡丹更多了一些水靈。即便是陰雨天,芍藥也透亮,從枝到葉到花朵均如此。芍藥花色總是讓人想到舞臺上的花旦,而牡丹卻是大青衣。兩者相比,芍藥比牡丹雖輕了一些,也薄了一些,卻并不難看,只與牡丹比它一比,還有牡丹不到的中央,一是不那么堆疊,二是不那么動輒碗口大,而且花朵一旦開放,便挺挺的從葉叢中挺立出來,亦是大方喜氣,是自喜,也是要他人喜。
父親平生好酒,且好種各色花木,記得他只在院子里的沿墻一帶種芍藥,還記得父親對朱可梅師說,芍藥的好,就好在一到冬天,就什么都不見,年年春天又會重新開端,花雖美觀,卻不給人找費事,只這一點,又與牡丹不同。牡丹到了冬天,最好是要用稻草把它圍那么一圍才好過冬,芍藥卻不給人找這個費事。芍藥開花的時分,家大人會搬一把藤椅坐在芍藥那里喝茶,既然是時已入夏,父親穿一條淡米色派力士褲子,上邊是白府綢襯衫,人坐在那里真是爽然美觀,這種記憶總在心里,每看芍藥,便不由得讓人想起。
芍藥若開花,一定是要在雨后看才好,雨后放晴,芍藥開起,一世界都是亮麗。而昔人所說的“芍藥搖晚風”,卻讓人想像不出是何種情境。但向晚風來,在夏天,卻是一件好事。